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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.3.07

CH1101E : 汉学导论

这是我 CH1101E : 汉学导论 的作业,
作完之后好有满足感.
在这里和大家共勉之...

中国的诗和画由来已久,各有各的精彩。诗与画的结合,能将人们带入更深的境界。画将实境刻画出来,让人一目了然 ; 诗将虚境一一呈现,使人听出画的弦外之音。很多时候,画将一个作者想表达的环境呈现出来 ; 诗则从中另建新境,对画有更深层的说明,成为画的点缀。所以,诗和画是相辅相成的。只要描写得当,绝对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。其中,题画诗是诗画结合最常见的例子。在本文中,笔者将以题画诗为主,分析中国诗歌对画的描写。

" 岁寒三友 " 可说是中国画里不可缺少的题材。无论是松、梅还是竹,总会在许多画家的纸上留下不同的痕迹、绽放不同的色彩。中国诗人对于画中的三友,也描写得十分精彩。诗人通常将三友人性化,给予它们不同的性格。

梅在诗人眼中,总是高贵清丽的象征。在朱熹的《 墨梅 》里,他就以 “ 梦里清江醉墨香,蕊寒枝瘦凛冰霜 ” 来描写水墨画里的梅花在雪地上的英姿,借以讥讽世人趋炎附势的行为。异曲同工的还有王冕的《 墨梅 》。 “ 我家洗砚池边树,朵朵花开淡墨痕。不要人夸好颜色,只留清气满乾坤。” 画者不以鲜艳颜色替梅花上色,而只选用墨水画出墨痕。诗人以此来形容高洁端庄的梅花只愿将清气芳香释放在世间,而不以鲜艳的颜色去讨好世人,这与世人好阿谀奉承的作风形成强烈的对比。此外,在管道升、刘基和方孝孺的题画诗里,也都将梅花人性化,给予梅花高洁的气节。从 “ 雪后琼枝懒,霜中玉蕊寒 ” 、“ 一枝清冷月明中 ” 、“ 清香传得天心在,未许寻常草木知 ” 等句,可以看出梅花在诗人心目中的形象是多么地高雅 !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视甚高的诗人们总爱以梅花自喻了。

至圣先师孔子曾说过 : “ 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 ” 。在寒冷的冬天,花草树木都凋谢的时候,只有松树毅立不倒。善观察的诗人们,也都以此特性,给予松树坚强、不屈服的性格。李方膺在《 题墨松图 》里,就以松树自比。他借着画里松树错杂盘曲的景色,以 “ 一年一年复一年,根盘节错锁疏烟 ” 来描写送树的苍老,暗喻自己年事已高。最后一句 “ 虎爪龙鳞老更坚 ” 则形容作者老当益壮,就像坚挺的松树一样,不向周围恶劣的环境妥协。

竹,在诗人的妙笔之下,同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性格。说到竹,就不得不提提郑燮了。郑燮对画竹最有心得, “ 四十年来画竹枝,日间挥写夜间思 ” ,可见他对竹的热爱。郑燮诗画俱佳,除了画竹工夫了得,题诗也有很高的造诣。在他心目中,竹子的特征是顽强,是不妥协,更是坚定不移。在《 竹石 》一诗中, “ 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” 所描写的,就像是个站在青山上,忍受风雨摧残的壮汉。这样的气势,用在瘦弱的竹子上,更能体现它的勇敢、坚强。此外,庞铸在为《 秋风骤雨图 》题诗时,也巧妙地为画中的竹子刻画出勇者无惧的气势。诗人形容竹在秋风骤雨中,始终拥有自己的气势,似乎不被恶劣的环境动摇,就像是全副武装的十万勇士一样,在 “ 弥川急雨暗秋空 ” 中, “ 欲将貔虎战斜风 ” 。

从诗人们对 “ 岁寒三友 ” 的描写中,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景物除了在画中有不同的呈现,在诗中亦有与众不同的特质。梅的高贵脱俗,松的毅立不倒以及竹的坚定顽强,都像是在诉说着 “世人皆醉我独醒 ” ,给予身处浊流的贪官恶吏当头棒喝。当然,这样的描写能带给人们一种联想,让人们以周围的生态去领悟人生的道理。但是,诗人们用惯了这样的描写,反倒给人千篇一律的感觉,再念类似的诗歌也是索然无味了。所以,一些诗人在诗情画意的世界里寻寻觅觅,试图寻出不同的描写方式,给予画新的境界,赋予诗新的生命。

在李方膺的《 题画梅 》中,作者一反常态,不再对梅花的端庄典雅做任何描写,却以 “ 愿借天风吹得远,家家门巷尽成春 ” 来形容梅花报春的美丽情景。梅花生在寒冷的冬季,却是花中最早报春的。作者以春天刚开始时的景色描写,突显梅花的与众不同,而不必再对梅花做任何外在的形容。这样的描写,确实别树一帜,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。

在《 题泊时天育骠骑图 》一诗中,黄庭坚对李公麟所画的马采取了极为独特的描写。他以 “ 想见真龙如此笔,蒺藜沙晚草迷川 ” 来形容真马长得和画中的马简直一模一样。这是一种反向的形容,就像是说 “ 某家的父亲长得和孩子很像 ” 。虽然让人啼笑皆非,却不得不佩服诗人的创意。妙极 ! 妙极 !

李东阳在《 梅月图 》中,也以不同的手法来描写景色。他巧妙地将 “ 寒空倒影入清溪 ” 写成 “ 清溪入影倒空寒 ” ,以便与下一句的 “ 月色梅花共一般 ” 压同一个韵。虽然句子都反过来了,但还是将所表达的意境呈现出来。文笔之高,确实不凡。诗中所描绘的梅花极美,与皎洁的月光在吹着暗风、飘着落叶的夜里相伴。月光因为有了梅花的陪伴而显得不那么冷漠,有月光照耀的梅花也多了几分艳丽。细读这首诗,即使没看原画,也已经为画中之景折服了。

如果一幅图能够让鉴赏者百看不厌,那位画家绝对称得上匠心独具。如果能让人仅仅读一首题画诗,就迫不及待地想欣赏原图,那位诗人一定是妙笔生花。高凤翰就是这么一位手握妙笔的诗人。在他的《 石梁飞瀑 》中,虽然只题了短短四句 “ 悬溜曾看走玉虹,香炉峰下驾天风。到今心眼留余响,才一开图耳欲聋 ” ,却足以让读者对画欲窥究竟了。在这首诗中,他采取了与众不同的手法。在诗歌的前两句中,他描写瀑布从高处奔驰而下,就像美丽的白虹垂挂着一样。此外, “ 驾天风 ” 三字所描写的气势,足以和诗仙李白的 “ 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 ” 相比了。在后两句中,他形容那幅画所绘的瀑布景色,让他留下极深刻的印像。画中瀑布宏观的气势,打在石头上所发出的巨响,足以让他在打开画的瞬间震耳欲聋 !

诗人在为画题诗的时候,未必就一定对画中景物描写。有些时候,诗人反而借此机会对一些绘画的理论加以分析,又或是探讨一些绘画的问题。这样一来,画中所绘即是理论的实践,诗人的理论也可借诗抒发,真是一举两得。

黄庭坚就为《 枯木 》题了四句诗 “ 折冲儒墨阵堂堂,书入颜杨鸿雁行胸中元自有丘壑,故作老木蟠风霜” 。在诗中,他说明了一个画家必需在学识、书法及其它艺术方面有一定程度的修养,才能为画创造出更丰富、更不同的意境。就像宋朝名士苏东坡一样,能诗善画,胸有成竹,所以能将枯石生动地呈现在画中。 1

另一诗人赵孟頫也在为枯木题诗的时候,提出了自己的理论。在《 枯木竹石图 》中,他写到“ 石如飞白木如籀,写竹还应八法通,若也有人能会此,须知书画本来同” 。诗人认为既然汉字这类象形文字是从观察自然环境所创造出的字体,而绘画又是对自然环境的描绘,那书法和绘画的理论一定有相同的地方。所以,他主张应用 “ 飞白 ” 和 “ 籀 ” 两种书法的技巧在石头和画的绘画上。此外,他也认为书法中的 “八法 ” 用于竹的绘画也很适合。 2

张栻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在欣赏水墨梅花画后,他并没有对画中的梅花做任何的描写,反而觉得如果为画上的梅花画上叶子,可能会有画龙点睛之效。这是一种对绘画艺术的再思考。这样的诗歌虽然忽略了对画中景物的描写,却创造了新的观点。读者无法从诗解画,却能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绘画的理论。所以,这类诗歌也是有它的存在价值的。

自古以来,人们爱以数词来形容事物。“ 十 ” 总给人一种完整、不缺的感觉。人们常以 “ 十分愉快 ” 或 “ 十全十美 ” 来形容完全拥有一种情感。“ 千 ” 和 “ 万 ” 则用来形容极大的数量,例 : 千军万马,千里迢迢。中国诗人也爱将这种独特的形容用在诗歌方面,使中国诗歌在描写情景时更丰富、更精彩。李白以 “ 日照香炉生紫烟,遥看瀑布挂前川。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 ” 来形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诗中所用的 “ 三千 ” 足以形成一种强烈的气势,带给人们想象力的震撼。

在许多题画诗中,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数词的影子。在《 题画梅 》中,徐渭就以 “ 不信试看千万树,东风吹着便成春 ” 来描写自己画的梅极为生动,只要东风一吹,许许多多的梅花都开了。倪瓉也在形容王蒙的笔力的时候,用了类似的方法。“ 王侯笔力能扛鼎,五百年中无此君 ” ,作者以 “ 五百 ” 来形容非常长久的时间。由此可见,王蒙是历史上罕见的画家,其笔力之强,可见一斑。此外,唐寅也以 “ 秋水接天三万顷,晚山连树一千重 ” 来描写另一幅画中秋水的宽阔以及树木的茂盛。虽然一幅画不可能容纳三万顷的秋水或一千层的树,诗人这样的形容,确实能带出画中秋水连天、树木层层之境。

中国这块土地,自上古时代开始,就是多事之秋。天灾战乱,社会官场的纷纷扰扰,总让百姓焦头烂额、叫苦连天。或许因为这样,我们的祖先们也都变得悲观了。古人常说 : “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” ,也许就是这样的大环境造成的。身处如此环境的诗人们,时常在欣赏画时触景伤情。因此,他们总爱借着自己锋锐的文笔,对画大做文章,自艾自怜,甚至对那混浊不清的社会痛斥一番。

“ 云里烟村画里滩,看之容易作之难。早知不入时人眼,多买胭脂画牡丹。” 这是李唐的倾诉,倾诉遇不到知音,倾诉世人不懂得欣赏他的作品。他的这首诗用词甚浅,像是要让世人都看到他的不满。最后的两句不像是对画的形容,倒像是在对世人发脾气一样。他感叹世人只爱跟随潮流,爱花爱牡丹,却不懂得欣赏他的水墨画。这样的描写,不但引起人们对李唐这幅《 采薇图 》的注意,也反映出南宋时的绘画潮流。

在为《 葡萄 》题的诗里,徐渭写到 “ 半生落魄已成翁,独立书斋啸晚风,笔底明珠无处卖,闲抛闲掷野藤中。” 这首诗中诗人并没有对葡萄做直接的描写,前两句中他写了自己失意潦倒的一生,后两句中他借明珠以喻葡萄,又自比明珠,诉说自己不被器重,怀材不遇。这样的描写将本来就高贵的葡萄带到了更高的层次,变得和明珠一样的珍贵了。此外,除了道出了诗人的悲哀,这也为葡萄的描写开创了全新的境界。

除了葡萄外,其它画中的物体也在诗人的妙笔下变得栩栩如生。黄庭坚在为李公麟所画的《 揩痒虎 》题诗时写到 “ 猛虎肉醉初醒时,揩磨苛痒风助威。枯楠未觉草先低,木末应有行人知。” 诗人对画中的老虎观察入微,描写了老虎醉醒时揩磨苛痒的情景。此外,在风的衬托下,老虎的威风凛凛马上在读者的脑海中浮现。后两句将老虎出现猎食前 “ 山雨欲来风满楼 ” 的情景描写得相当不错,以人们对老虎的高度戒备衬托出老虎的可怕。

元代诗人揭溪斯在描写画中鸭子的时候,使用了极简单的描写,使得画中可爱的鸭子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。 “ 春草细还生,春雏养渐成。茸茸毛色起,应解自呼名。” 诗中,作者尝试以一个小童的角度来描写鸭子,鸭子也因此变得自然、简单。没有复杂的形容,没有繁琐的动作,画中的小鸭慢慢长大,变得美丽了,柔软细密的毛发渐渐形成。这样的诗配上原画,肯定能将读者的思绪带到好远好远,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小天地。这类描写在诗歌中并不多见,所以更显得珍贵了。

通常,诗人在替画题诗时,总会加入自己的想法或借着画的题材抒发自己的情感。但是,中国的题画诗中也有一些是纯写画的。这类诗不对画外的事物做任何的描写,只尝试对画中所绘做更仔细的剖析,将画家所要表达的,用文字表现出来。简单来说,就是 “ 画言诗,诗言画 ” 。

晁补为苏轼的《 塔山对雨图 》题诗时写到 “ 竹杖草履步苍苔,山上独亭四牗开。烟雨蒙蒙溪水急,小篷时转碧湾来 ” 。在诗中,作者对苏轼画中几乎所有的景物都做了描写 : 穿着草鞋走过的青苔、山上的小亭子、朦胧的细雨、水流甚急的小溪、以及正在行驶的小船,都在诗里出现了。这首诗将画中的意境体现出来,即使单独念诵,也可以体会到画中的美丽景色。

此外,诗人也在作题画诗时,尝试用典。一来节省用字,二来能以比较不直接的方式,将欲言之事表现出来。这虽然苦了不了解典故的读者,却不失为特别、婉转的表达方式。清代画家吴历就在《 白傅湓江图 》中题到 “ 逐臣送客本多伤,不待琵琶已断肠。堪叹青衫几许泪,令人写得笔凄凉 ” 。作者以白居易的际遇为题材,对拥有相同遭遇的朋友予以同情。诗中的青衫就是以用典的方式来讲述白居易当时的官位。唐朝八九品官员的官服是青色的,而九品官则是九品中正制里地位最低的官位。因此, 诗中的青衫是形容白居易的怀材不遇。用典虽好,但如果读者不明其意,诗中的青衫变成了一件普通的青衣服,诗失去了意义,作者的苦心也就白费了。 3

中国诗歌对于画的描写,绝对是丰富多彩的。诗人所用之描写,时而跳脱画面,时而紧紧想联,时而深奥幽远,时而浅白实际。对于数词的完美运用,夸张但不失真的形容,以及对于大自然的细微观察等等,都使得中国诗情画意的世界更精彩,达到更高的境界。诗与画的结合,让中国两种不同的艺术得到完美的融合,创造出艺术的新气象。看来,书画不止同源,即使合二为一,也可以是圆。像圆一样完美、一样圆滑,没有暇疵...

( 4,980 字 )

附注 :

1. 丁炳启《 题画诗绝句百首赏析 》( 北京 : 语文出版社,1985 ), 页 14。
2. 丁炳启《 题画诗绝句百首赏析 》( 北京 : 语文出版社,1985 ), 页 35。
3. 丁炳启《 题画诗绝句百首赏析 》( 北京 : 语文出版社,1985 ), 页 86。

书目 :

1. 丁炳启《 题画诗绝句百首赏析 》( 北京 : 语文出版社,1985 )
2. 孔寿山《 唐朝题画诗注 》( 成都 : 四川美术出版社,1988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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